方东美独步学坛的诗人哲学家

方东美

台湾因他才有哲学

年,台湾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二二八”事件,这是中国现代史上沉重的一页。

年10月,备受异族欺凌蹂躏之苦的台湾终于回到魂牵梦萦的祖国,万台胞不禁喜极而泣。广大台胞光复初期对大陆的认知非常贫乏,不知道灾难深重的祖国积贫积弱,对腐朽独裁的国民党政权抱有过高的期望,但随着对当局的失望转而不满情绪渐增。

年2月28日,国民党台北专卖局与当地群众发生冲突,各地台胞闻讯无不义愤填膺,纷纷拿起武器,进占台湾广播电台,号召大家起来驱逐各地的贪官污吏。反对国民党在台湾腐败统治的风潮很快蔓延全岛,迅即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族群冲突,数日内约人伤亡!

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私心自用,妄定台胞爱国行为为“背叛国家”的叛乱,决定采用武力镇压。不久数万国民党军队在基隆、高雄陆续登陆,很快台胞的爱国民主运动在暴力镇压中熄灭了。3月17日事件平息后,国防部长白崇禧赴台处理善后事宜。

千里之外的台湾政局牵动着时任中央大学教授的方东美,他同情台湾同胞争求生存的本能,却又坚决反对暴力革命与民族分裂。方东美被南京国民政府敦请去台湾,负责配合政府的善后工作,安抚沉浸在悲痛情绪中的台湾同胞。方东美在中央大学有“当代黑格尔”之称,曾担任中央大学哲学研究所所长,与宗白华等人并称为中央大学资格最老的“四大金刚”。他曾以布衣身份给蒋介石讲授哲学,乃鼎鼎大名的一代名师。

台湾“二二八”事件发生后,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意识激励下,方东美一扫之前对政治的远离,觉得有必要为国家民族做些事情。不管国民党政府如何腐败无能,但民族和国家是 不能分裂,此事无关现实政治。他在接到蒋介石邀请赴台宣慰后,毫无犹豫地慷慨赴行。

这是方东美 次踏上台湾岛,没想到这片土地却是他后半生的安身立命之所。万马齐喑究可哀,这场灾难不仅对国民党和外省人是阴影,对台湾当地人更有如一场梦魇。方东美马不停蹄地在全岛做巡回演讲,从民族大义上告慰同胞。方东美不谙台语,只会用他那略带江淮方言的桐城口音发表演说。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对台胞们大声疾呼,所到之处竟使听众为之感动下泪。

方东美就像在抗战前 一次“庐山会议”上一样大义凛然,那次他即席发表讲演,声泪俱下地呼吁奋起抗战,高喊“一寸山河一寸血”,使与会者分明地感到“牯岭的风云,变了颜色”。抗战胜利还都后,在南京中央大学礼堂上。当时国民党政府一批接收大小官员,张口闭口伪政府、伪币制、伪人民、伪学生……方东美听后愤慨地怒斥道:“天下只有伪政府、伪币制,哪有伪人民、伪学生!……”当时整个中大礼堂备受委屈的群众哭成一团。

方东美在台湾暂住在台中谢东闵府上。谢东闵乃台湾籍人士,在抗战结束后随国民政府接收台湾,方东美特别称道:“谢君奔走国事十余载,今始归觐。”他钦佩谢东闵的为国家民族而上下求索的精神,赠诗赞其云:“双溪深浅水,中有一名流?;植德依山性,辞家赴国仇。”

在谢东闵宴邀下,方东美与台湾彰化一代精通汉学的学者诗人们诗酒唱和,闲暇之余饱览全省很多景点,所过万水千山都发为吟咏,形诸笔端的字句折射出他澎湃的爱国情怀。比如在《淡水》一诗注解上,方东美特意附加说明?:当初日本初进台北,“因为白鹭凌空翱翔,沿河作巢,乃得入故,台人至今目白鹭为汉奸。”他对台胞的高尚民族节操大加褒扬。

两岸文化血脉相连,民族命运共同辱兴。相逢义气为君饮,在爱国情怀激荡下,平生绝少饮酒的方东美,那次却例外破戒。台湾当地的新朋友,根据庄子所阐发的语意,给方东美奉上“博大化人”的尊号,他致谢坚辞。“博大化人”实乃“博大通人”的同意词,可见他平生治学博综之外,更可贵的是其人格的高尚真诚,正心而后才能 正物,感化别人。

台湾之行让方东美对这块宝岛体验深刻,并非政治地理视野中带有偏见的“化外”之地和“瘴疬”之乡。年方东美料定国民党乾坤难以扭转,他没有过多的何去何从的焦灼和忧虑,慨然决定远渡台湾。

方东美到台湾后,任台湾大学哲学系系主任及哲学研究所所长,告别了他从年开始服务了23年的中央大学。自此一直到年逝世,方东美生命的 近30年,除了-年与-年两度赴美讲学外,均在台湾度过。

在台湾这段时期方东美生活是清苦的,内心是痛憾的,目睹了“国破家残”花果飘零,内心每每感时伤怀。初来台湾他撰写了台湾杂咏22首,抒发其对“家家围绿援,树树发红花”的乐土的初恋,并希望“畴能绵万载,永作太平人”。但是到年《台北除夜》,其心情已骤然大变——“妖疾齐入梦,独我守寒更。十载鸱枭噬,三年虎豹兵。乾坤腾厉气,鼎镬煮苍生。谁谓蓬莱好,能逃世网撄。”

从此之后方东美只能“看花思旧国”了,难掩饰苦海望乡之痛,即使游园山动物园也忘不了故国家园:“国破惊枭健,时危祝兽仁;炎州经岁客,苦海望乡人。”既然有国不能归,诗人也只好一心筑构自己的精神家园,“宅心在淳朴,安处即吾家”。在台湾这 岁月里,方东美思想是成熟的,成就是璀璨的,兵燹战乱之后,他在南国决心保住中华文脉而不断,让生命的花朵在逆境中灿烂。

初莅台湾大学伊始,方东美发现学校虽条件艰苦,但是图书收藏颇丰,尤其所藏的欧美与日本书籍。方东美喜出望外,急忙邀请他的弟子陈康等人过来。当时台大百废待兴,方东美每日领导系务,不遗余力地率领哲学系同人们艰苦创业。他自己和助教两人动手从中文系图书馆搬回原属的哲学书籍,又从哲学系图书馆清除应属的心理学书籍,为台大哲学系创造一个良好的学术环境。

方东美在台大与校长傅斯年结下深厚的友谊,两人是上下级的同事,加上彼此夫人是同学,所以经常同餐共食,坦率交谈。傅斯年刚接手台大,满腔豪言壮语:“我要把台大办成世界 学府!”方东美却毫不留情地泼“大炮”的冷水:“我看你办不成。”傅斯年不解地问为何原因?方东美痛惜地说:“请看北平城危时,政府派专机抢救学者,机上所坐何人,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傅斯年听闻后沉默不语,黯然神伤。

有“学霸”之气的傅斯年一直以为天下学人尽在北大,等深入接触了方东美后,见识这位博学广通的俊彦,不得不一洗成见。不久傅斯年因脑溢血病逝在台大校长任上,方东美痛惜不已,撰联“生为文虎,殁为人龙”来敬挽这位学界霸才。

方东美与傅斯年、罗家伦均私交深厚,却和他们的老师胡适味不相投。他与胡适是有三同之谊:同为安徽老乡,同以哲学为业,同从杜威为师。胡适比方东美年长八岁,交友遍天下,大家争以“我的朋友胡适之”为荣,方东美似乎没有理由和胡适交恶。然而他们彼此在学术思想上立场确乎南辕北辙,主要双方对中国传统所采取的态度,以及对哲学一词的取义上大相径庭,道不同而不相为谋。

抗战前方东美与胡适一次见面,胡适发问他道:“我最近发表一篇谈当前哲学发展趋势的文章,你读了没了?”方东美答曰读了。

胡适问他认为如何?接着又说:“那是我近来写作,最用力的一篇。”

方东美觉得胡适荒唐之极,哪里是虚心论学讨论问题?于是故意问他,既然是谈哲学发展趋势,想必对“哲学”一义有高见,而你在《中国哲学史大纲》里所云,哲学就是人生的问题,从根本着想,求根本解决的问题?

胡适默认确是此意。方东美不客气地讲:“我看,那顶多只够哲学的二分之一。”胡适很不服气。方东美得理不饶人地说:“岂止不够二分之一?甚至不够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

方东美摆出“痛打落水狗”之势,继续说:“哲学若是只限于人生问题的处理于解决,则与伦理学何异?与公民课何异?何况谈人生,怎能不谈人性论价值论宇宙论本体论超本体论……”

胡适听后自嘲地说:“老实说,我近来哪有充分时间看书?我的书多是蹲在马桶盖上看的。”

此后相遇只有在抗战时“庐山会议”上,胡适亲自分发事先拟好的一本小册子,发到方东美时说:“这下又要被你骂了。”

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只写了一半,所写的内容并非从经典源流谈起,所以方东美批评胡适写得是“断头的哲学史”。事件过去很多年后,方东美在台湾一再告诫弟子说,“不要太早成名!”所影射的估计就是他的老乡了。

蒋介石败退台湾后,总结大陆失败认为不仅是政治、军事、经济上的失败,思想、文化、教育方面也是惨重的失败了,所以他力图修复其反共思想体系。鉴于当时岛内全盘否定传统文化的西化派猖獗,把内部矛盾放大为文化乃至种族冲突的“ ”势力抬头,而大陆“文化大革命”正好爆发。年7月,台湾各届成立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推行委员会,蒋介石亲任会长,在台湾推行继续鼓吹传统文化中的“四维八德”,曲解孙中山的“知难行易”学说为“革命哲学”,来行实法西斯式的独裁统治。

方东美敏锐发觉到传统成为了国民党强化权威的手段,而他对传统哲学研究的理论架构深受西方影响,主张实现民主科学这些目标,所以对当局曲解传统深为不满。文化复兴运动整理出版古代思想典籍,向年轻一代普及学术精华,搞什么“古典今注今释”。方东美批评道:“我看他们是在搞文化毁灭运动!不培养学生直接阅读古典能力,误注误释,怎么办?”

蒋介石亲自挂帅指挥,当然也希望自己老师方东美出山。他授意“总统府”秘书处人员打电话来,说要请方东美去“总统府”做学术讲演,方东美问“讲什么,多长时间?”办公人员回答说,是讲中国文化,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能够讲中国文化,那就不是中国文化!你们哪在提倡中国文化?你在毁灭中国文化!”方东美怒气冲天地说,“你有没事先问我有没时间?你们口口声声要尊重学术,却只会骚扰学者。你要对我下命令呀?”他发完火,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碰了一鼻子灰的办公人员,后来还得到他府上亲自道歉。

方东美有胆识不买当局的账,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位嶙峋铁骨和良知未泯的知识分子,更因为他在港台学术界影响极大,像唐君毅、陈康、傅佩荣等赫赫有名学者都出自他的门下,当局真是拿他没辙。

美国华盛顿美洲天主教大学教授柯文雄说:“西方及美国承认台湾有哲学,是因为台湾有方东美。”方东美学贯中西,在治学上初攻西方哲学,后又转向中国哲学,兼收并蓄而体大思精。他哲理之思文辞华美,漫若行云流水,有如哲学的诗,令人回味无穷,他的哲学体系能自成一家,使得台湾在哲学上成为重镇。   

独步学坛 手

年6月29日,第四届东西方哲学家会议在美国夏威夷大学召开。东西方哲学家会议是年在檀香山创设,由美国 位华人哲学家陈荣捷与同事查理·摩尔等学界知名人士创办,会议旨在世界上推动东方哲学思想研究的志趣,向学界介绍中国哲学精神中最主要部分。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东西方中的世界和个人”,副题为“东西方中个体在现实、思想和文化中的地位”。美、欧、日、印、港台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出席会议,会议汇聚了世界各地的哲学精英。此次来自港台的中国学者阵容异常强大,有方东美、唐君毅、谢幼伟、梅贻宝、吴经熊、成中英、刘述先等学者,是自会议创办以来中国人参会最多的一次。

在这次大会上,来自台湾大学的方东美格外引人瞩目,他一头黑发中分分开,纹丝不乱,整个人儒雅翩翩。由于执教于各大学多年,方氏桃李满天下,此次他携门下唐君毅、成中英、刘述先等来参加几年一次的世界哲学界“武林大会”。

会议采用分组讨论形式,每周集会五个晚上,每晚由本课题之一地区的学者用约一个小时的宣读论文,然后公开问题讨论,周末则举行公开演讲。方东美一来就被安排打头阵,参加 周的形而上组的讨论;他的弟子香港新亚书院的唐君毅参加第二周方法论组;谢幼伟参加第三周之伦理学组;执教于美国的陈荣捷参加第四周之宗教组;此外还有梅贻宝、吴经熊、刘述先、成中英等人参加。在此次参加会议的港台学者中,方东美上演了一幕舌战群儒精彩好戏。

勿庸置疑,这是一次 的思想峰会。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们在一起互相交流讨论,使得许多哲学问题得以深入展开,各个地区间的较量随之越发激烈。在会议讨论上不时会出现辩论甚至冲突。可以说这是一次地区间思想文化的交锋,对垒的不仅只代表自己个人学术,同时也代表一个国家和种族,显示了各地区学者的风貌。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不同文化之间的攻击与捍卫不可避免。其中一位年逾90的老者在会上备受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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