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快乐如何优化和调整写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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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从这个时代的一个关键词开始谈起,就是“焦虑”,对应着本讲标题中的第一个主题词“苦”。我从华东师范大学法学院来,站在北大的讲台上,等于是从法学研究的“边缘”来到了“中心”,所以我在这里不怕把心掏给诸位,从灵魂深处给大家讲方法。阎天老师说,能从我的文章中读到一种“怡然自得”感,这让我很自得,仿佛进入了标题中的另一个主题词——“乐”的境界。但写作的过程说到底还是冷暖自知,同我们这个时代无缝对接,由始至终都无法摆脱焦虑。写作原本就不容易。读书的时候,自己像一块海绵,如果你愿意,那就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吧。但写作不一样,对我而言,写作就像一个不断消耗自己的过程,最终被掏空,然后知不足。想必写作者都不乏这样的体验,原本在脑海里已经构思得一清二楚,但付诸笔端就是写不下去,成熟的作者可以把读者糊弄过去,却忽悠不了自已。原本以为成竹在胸,但真要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地写出来时,才明白根本不是这回事。在此意义上,写作是检验、锤炼并打磨思考的重要方法。学者行走江湖,傍身的第一技能就是“笔杆子”。在写作的问题上,我推己及人,越是认真对待写作,那么写作的过程就越是“痛并快乐着”;越是读起来“怡然自得”的文章,其文字后面就越有一个“挖空心思”的过程,至少对我们这些普通学者而言是如此。古人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对比前段时间在网上下单的一款文化衫上写着的“下笔如有神经病”,由此下笔之难可见一斑。从我个人的体会说来,这两三年来只要动笔写,立马就会陷入无所不在且无处排遣的焦虑中。可难并不等于焦虑,焦虑根源于压力,是你发现自己无法怡然自得地完成任务或达到标准。有些要求是内在的,因人而异。写作是个力气活,原本想得很美,但写起来却力有不逮。在论文答辩的时节,网上流行着一个段子,调侃学生眼中的论文和导师眼中的那一坨“东西”,其实我们做导师的也一样,经常得心却无法应手。“写作让人压力陡增。当我坐在电脑旁绞尽脑汁雕琢字句时,颈部和肩部肌肉几乎会立刻紧绷起来“,说这句话的学者叫林·亨特,执教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历史学家。引用这句话是想要劝慰你们,写作面前人人平等,压力和焦虑一视同仁,在你因动笔而陷入焦虑时,告诉自己这就是写作,是写作的一部分,所以切莫为焦虑而焦虑。我在这里补充一个小故事。过去两个月,我一直在写一篇论文,关于美国宪法之父詹姆斯·麦迪逊,事实上,我对麦迪逊“蓄谋”已久,而且在我对美国早期宪法史写作的通盘规划中,麦迪逊因其“宪法之父”的地位而成为第一粒“纽扣”,这一粒扣子扣不好,那么整件“衣服”就无法上身。但问题也因此出现,用力过猛最容易半途而废,一落笔就觉得所写非所想,结果就是这些年留下了好几个版本的烂尾文。为了逼迫自己,我甚至托朋友从美国拍回一件麦迪逊的真迹,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抬头可见。这一次总算坚持下来,两个月写了接近三万字,我也在文中感叹,有关麦迪逊的写作可以说是我最严重的一次拖延。这次坚持到底,其实要感谢我的一个学生,只要我写作有所进展,就会在离开办公室前把文章传给她。我所期待的,当然不是严肃的学术批评,说穿了就是两个字—一一“夸我”。整个过程让那个学生很辛苦,隔三差五就会收到老师正在写作中的一篇文章,她要变着法地组织起读后的赞美词汇,还要言之有据、言之成理。这大概就是现在正流行的“夸夸群”的私人订制。找个学生来夸我,在我写作的过程中并不是自欺欺人,说到底还是长文写作不易,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学者经常会陷入多任务处理的分裂,注意力高度稀缺,我们需要正能量来克服焦虑,用鼓励和赞美来为写作续命。关于这个方法,我上面讲的比较私人化,诸位见笑,但很多学者也以严肃但不乏真诚的方式表达了同样的道理,他们讲得比我要好得多。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的高波博士就告诉我们:“写作如同打仗,要隔段时间都有一个小胜利,否则就不能保持士气。”这句话出自他大作的后记,该书“脱胎”自他在北大历史系的博士论文,后收录在学界享有盛誉的“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中,我读过好多次他的这篇后记,每次都感慨他对写作者心理的把握和刻画是如此入木三分——我怀疑这是因为高博士本科出身于心理学专业。比如,高波提到:“写作时心理经常起伏不定,有时写得十分顺畅,不免欣喜若狂;更多时候困难似乎难以克服,让人无比沮丧。这真是种特殊的脆弱。”“要尽量把计划做得有弹性,留足够的冗余,不订立以日为单位的目标,比如每天写一千字之类,以免偶然性太大而做不到;而是以周记,保证每周写出五千字,以避免日课带来的焦虑感。这样有半年时间,论文的大致样子也可以出来。“”要尽量保证自己每天都有一点产出,不能写出比较成熟的正文,就写一些探索性的笔记或札记,即抱一种尝试性写作的态度,暗示自己只是在制作半成品。切忌不可要求自已一次就写定,以免压力太大而无法产出。“我在这里就不划重点了,建议可以找到这本书,读一下后记,在写作时可以试试作者的方法,毕竟一个从心理学跨到历史学的学者一定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更通透。同样,前面提到的亨特教授也有一个应对写作压力的心理办法,她称之为”我奶奶的‘萝卜原则’“。我们可以看看,一个在自家菜园里种萝卜的老太太可以教会我们什么,”夏天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告诉我妈妈当天菜园里萝卜的数量。萝卜的数量与日俱增,直至夏末“。在亨特看来,写论文如同奶奶在夏天种萝卜,”你肯定也想让文章字数与日俱增,直至完成初稿“。所以,”真正重要的是保持写作势头。这个势头并不是像喷气式飞机那样直奔终点,而是要进三步,退两步。写完两三页(甚或五页)之后,第二天要先对这些内容加以修改,再写出一到三页新东西,如此反复”。其实,亨特这里的“萝卜原则”,翻译过来就是高波所讲的“隔段时间都有一个小胜利”,由此可见,学问不分中西,资历不问长幼,只要是对自己有所要求的写作者,我们在码字时都经历着类似的心理问题,也摸索出类似的应对之道。曾几何时,学者在写作时的焦虑主要是内生的,我实现不了自己,所以焦虑。而解决这种焦虑的方法,根本在于退而求其次,要学会认命,不勉强自己的天分,要懂得同自己和解,写不出苏力老师那样的文章,但我依然可以有美好的生活。但现在,“焦虑”之所以成为时代的关键词,“贩卖焦虑”变成了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就在于这种情绪是弥散在空气中的,躲也躲不掉。我现在很焦虑,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时间总是不够用,总在“deadline”的危险边缘试探,总在拖延或者总完不成写作计划,鉴于以上种种,我很低效,我不是写作快手,我的投入产出比较低,在高产作者榜单里怎么都找不到我的名字。这种外生的焦虑,是一种社交媒体时代蔓延开来的“朋友圈焦虑”。于是乎,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无从区分,工作只剩下搞科研。这种“朋友圈焦虑”,构成了无所不在的科研情绪。在校车上,要是能听到同事在谈学术,那一定是关于发表,但限于某些有“title”期刊的发表。如何克服这种焦虑,我没有答案,不排除我们要输入正能量,哪怕是些心灵鸡汤的东西。我正在翻译一本很小的书,作者是两位加拿大的英文文学教授,原版的封面上画着一个蜗牛,书名叫《慢教授》,内容是目前的大学管理已经公司化,人文学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作者发出“慢教授宣言”,要用“慢运动”来对抗“科研资本主义”。要慢下来,不是要高效利用时间,那些教如何一心多用的时间管理术,在《慢教授》的作者看来,只会让我们更忙碌,慢之道在于要忘记时间,书中有个关键词叫“timelessness”,这个词不太好译,我目前译为“不被时间所安排”——那些所谓的时间管理方法,引导我们如何在单位时间内将产量最大化,但这不是在安排时间,反而是被时间给安排了。放在我们今天“双一流”建设和学科评估的大背景下,“慢教授宣言”难以实现,有时候想一想,连加拿大学者都感觉到太快了,我们是不是也到了必须停下来反思的时候了。就在我挖空心思写麦迪逊的那几天,参加了学院的研究生复试面试,遇到一位男孩子,来自一所很普通的大学,他的初试分数很高,复试只要不出意外就能拿到录取通知书。面试时,看他递上来的简历,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已有六篇论文发表,其中两篇与同一位指导老师合作。我当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大学还没毕业,就写了这么多文章,而看你写在简历上的这六篇,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对哪个学科、领域或问题感兴趣,难道你觉得写文章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吗?我讲这个故事,只是担心,这样的学生写手早已失去对写作最起码的敬畏,文字成了轻飘飘的东西,尽管他很勤奋,但却未必真正热爱文字。这个学生代表着一类群体,经常能在办公室走廊里遇到他们。我知道,他们是来参加各种以“双创”为名的项目评审或答辩的,我理解这些终日奔忙的学生,乐意在他们需要时施以援手。我只是不明白,千百万大学生一门心思搞创新,忽略了读书和积累,这个“新”又从何创起?据我观察,种种项目制的“创新”已经改变了课堂和学习,本科生现在做什么,不做什么,他们心中首要的标准是这活动能不能写进学术简历,于是他们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冒险。不过,所谓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或者美国常青藤里“优秀的绵羊”,都是在批判这种为了优秀而优秀的培养模式。讲到这里,似乎有些跑题,不过适当地吐槽有益身心,是缓解学术焦虑的一种方法。简单总结下我刚才所讲的,一句话—一学术写作从来都并非易事,写作者切莫因写作之难而陷入焦虑,更没必要染上“时代病”,因焦虑而焦虑,或陷入“焦虑贩卖”的链条上无法自拔。李连江老师在《不发表,就出局》中这样指出:“选题就是自讨苦吃,材料永远繁杂难解,文献总是半生不熟,分析必须挖空心思,写作始终惨淡经营,发表永如万里长征。”我们前面所谈的,仅限于写作也即码字这一环,李老师的高明,就在于他只用了48个字就刻画出科研全过程的艰辛,从选题到发表,无一不是心血。作为在读硕士,若你们想着将来更上一层楼,攻读博士,我建议你们先仔细品味一下这48字真言。偶尔,我会收到陌生的电邮,有学生称慕名而来,有志于学术,要考博;通常,我的第一反应是劝退,担心只是因为追求进步的惯性,非要从硕士“升学”到博士。作为《不发表,就出局》的策划编辑,从这本书的讲稿版整理出来后,我就认认真真读过好多遍,并打心底里佩服李老师在文字表述上的讲究和严谨,所以请注意,这48个字在原文里只是一个从句,前面还有10个字,是“除非甘心自我克隆,否则……”。也就是说,李老师早已看穿了这一切,学术的艰辛在于学者追求不断超越自己,总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反过来说,要是你甘于“自我克隆”,这48字的真言就不是让你头疼的“紧箍咒”。“除非…否则……,李老师所描绘的是不甘心者的一种“否则”生活,我今天所表达的,也是表达给这部分读者听的。年末,我主持的“雅理译从”出版了一本新书《为什么速度越快,时间越少),作者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著名的宗教学家马克.泰勒,我们特意在时机上选择了一年将尽时,来反思时间都去哪儿了,推荐各位一读。泰勒教授在书中也讲到了写作问题,痛感现在的大学生已经不会写作了,不妨用这位出身于宗教学的文化批评家的观察来结束我们这部分的讨论。泰勒是这么说的:虽然现在的许多年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写得更多,但他们的写作却被他们所沉迷的技术改变。他们可能能够高效地发推或在脸书页面上发布转发的消息,但太多人不知道如何撰写长篇而严谨的论文,提供一个明确的论点和一致的论据..我解释说,一个学期研究论文意味着,这是一个持续一整个学期的项目,你需要在一个学期的长度中慢慢打磨出一件最后的成品。我强调,这种阅读和写作需要时间,不是冲动可以完成的。因此,学生不能期待在最后一刻开始写论文还能得到满意的成绩。写作如同打仗,学位论文更要旷日持久地作战,正确的态度应当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现在的问题就是写作者经常把战略和战术颠倒过来了:在战略上无比重视,还没开始动笔就压力山大,甚至患上时髦的“写作恐惧”;而落实到战术层面,却全无章法,眉毛胡子一把抓,多少硕士学位论文是被“deadline”给逼出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前面讲到诸位前辈学者的体悟,说到底就是要给写作以时间,以“持久战”的战略和战术来进行学位论文的写作。泰勒批评的是美国当代的大学生,但他的判断也基本上适用于我国国内的现状。在学术写作这个问题上,我并无自信可言,感觉我们的糟糕程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搞不好反而是创新项目越多,就越不会写文章。例如,我这两年参加过一些校内的项目评审会,为了锻炼刚入职的年轻学者,学校会设置一些培育或“孵化式”的项目。但令我错愕的事情却发生了,有些擅长海外英文发文的学者,在读他们提交的中文课题申报书时,却连标题都是读不通的,语法问题也是“触目惊心”。言归正传,泰勒已经点出了一个几乎可以放诸四海的问题,技术不仅改变了我们的写作方式,也在深刻改变着我们的写作状态。现在写论文,当然是在电脑屏幕上码字,不再是在稿纸上“爬格子”,想想我们自己,现在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打开手机,但可能晚上关机前也没有打开电脑的Word.如果继续把写作比成打仗,那么谁是当下的“头号敌人”?毫无疑间,就是手机。如果说写作务必要保持某种势头,那么任何会让我们分心的东西都是写作者的大敌。断网或者说关掉WiFi,已经取代“deadline”,成了学术生产的第一推动力。我们陷网越深,种种“信息乌托邦”的神话就越容易破灭,转而反思阅读和思考在新技术条件下的蜕变和堕落,互联网正在让我们的大脑变得“浅薄”,多任务处理导致了注意力的严重稀缺……总之,我们在享受新技术的便利时,可能也付出了学术写作不可承受的代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的华裔混血教授TimWu,中文名是吴修铭,是互联网法律领域的权威学者,不仅高产,而且在美国的权威法律评论上发表了很多重量级的论文,还致力于面向大众的著述。出版过两本商业类的畅销书:《总开关:信息帝国的兴衰变迁》和《注意力经济:如何把大众的注意力变成生意》,这两本书都已有中译本,有兴趣的读者,尤其是研究领域相关的,不妨尝试阅读。年,在智能手机还没有“改造”我们的生活之时,吴教授在《纽约客》杂志上写了一篇文章,开篇就是卡夫卡写《审判》的故事:年的布拉格,当时的卡夫卡还是一名29岁的律师,9月22日晚上10点,他在打字机前坐下,开始写作。8小时之后,他完成了《审判》。在当天的日记里,卡夫卡这样写道:“我几乎无法从桌子底下抽出双腿,久坐使它们变得僵硬。可怕的紧张与愉悦,故事在我面前呈现开来,如逆水而行。”后来他描述这种他所倾向的一坐到底、一气呵成的写作方法:“唯有这样的连贯一致,伴随肉身与灵魂的完全开放,才能完成写作。”“肉身与灵魂的完全开放”,吴教授所讲的其实就是写作必须全神贯注,但人类永无止境地追求电脑的高性能,恰恰毁掉了这种注意力。“在电脑上,每个人都要与注意力分散殊死搏斗。卡夫卡或许会像大部分律师一样,开始写作后又意识到最好去查查电邮,《审判》也就这样不了了之。”简言之,分心或者注意力不集中,是写作的大敌,而多任务处理的电脑(“有不同”窗口‘的’桌面‘这一概念本身,意味着使用者可以在不同工作项目之间切换”)和智能手机却在放纵这一切,让我们在不同程序之间切换自如,甚至商业模式也要求对我们注意力的经营和控制。“抖音”时代,我们的注意力也许会短促到连金鱼都不如的地步,所以吴教授的这篇文章叫《电脑弱化人脑》。我个人的经验也验证了吴教授的判断,固然,我们今天的写作不可能摆脱电脑,但我们也要创造出一个尽可能少分心的写作环境和状态。正因为写作很难,所以我们才容易分心或走神,一个句子卡住了,那就“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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